第288章 孤独与寒冷

胎儿的出生需要的时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。
  明明按照伊尔莎的估计，在十月之前自己就会开始生产，正好能赶在严冬来临之前。
  然而现在已经是十月末了，肚子大了很多，但依旧没有出来的迹象。
  “已经远远超过十二个月了，怎么还没有出来？”伊尔莎奇怪的小声自语。
  一旁的伊莲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  生活费已经见底，原本留作找医生和接生婆的钱不得不得挪用，因为不这样的话，两人就没钱吃饭了。
  这是伊莲娜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。
  十一月一日，天阴沉沉的，外面刮着刺骨的风，虽然没有到结冰的温度，但冷空气已经足矣让人下意识裹紧身上的被子了。
  伊尔莎在这个时候分娩了。
  伊莲娜在一旁，手足无措的看着用力抓紧床边缘，脸色苍白，疼的叫出声的母亲不知道干什么好。
  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。
  “我去找医生！”伊莲娜说着就向外跑去，至于钱的问题，或许可以请求之后再偿还，哪怕多一些利息也无所谓……
  “等等！”伊尔莎出声叫住了伊莲娜，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：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，不可能的。”
  在贫民区，没有什么人情，承诺，能说得上话的只有金钱。
  “可是……”伊莲娜焦急的说道。
  “没什么，过来陪陪我吧。”伊尔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，然后再一次仰头发出压抑的喊叫。
  伊莲娜最后还是坐在了母亲的身边。
  伊尔莎的手紧紧握住伊莲娜的手，很用力，很疼。
  但伊莲娜没有说什么，只是沉默着，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  伊尔莎轻声说着什么，时不时因为疼痛而中断，然后在缓过来后继续轻声说着。
  可惜……伊莲娜当时脑子一片空白，伊尔莎究竟说了什么她一点都没有记住。
  就这样，不知道过了多久。伊尔莎握住伊莲娜的手再一次用力，伊莲娜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咔嚓嚓作响。
  ……
  “莲娜，我并不后悔与泊得相遇，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日子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“母亲说的对，超凡者都很危险，遇到了一定要远远避开。莲娜啊，你一定不要步了我的后尘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“照顾好这个孩子，不只为了她，也为了你自己，活在这个世界上，人总要有个依靠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这是伊尔莎留下的最后三句话。
  之后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刚刚降临的平静，屋子在短暂的平静后再一次吵闹起来。
  伊尔莎的手已经凉了。
  伊莲娜没有动弹，任由那婴儿啼哭着，紧握着母亲的手不愿意动弹。
  良久，伊莲娜将手抽~出，用力将错位的骨骼掰回原位，然后仰头长长吸一口气，轻轻吐出。
  站起身走到床尾，一个身上脏脏的婴儿已经没有了继续哭泣的力气，正在静静的抽泣着。
  “这就是婴儿的小时候吗，真丑。”伊莲娜看着那婴儿的样子，有些嫌弃的说道，“果然是一个女孩儿吗。”
  扯过一张相对干净的布，剪掉脐带，将婴儿身上的血和羊~水擦干净，之后便随意的左一下右一下，将婴儿包裹起来。
  一个很弱小的生命就这样被伊莲娜拎在手中，很脆弱，弱到伊莲娜只要手指轻轻用力就可以让她永远的安静下去，这个动作需要消耗的力气不会比切土豆更费事。
  最后伊莲娜还是没有下手，因为母亲最后的叮嘱。
  随意的将一本书撕碎，伊莲娜将碎片放在婴儿的面前：“给自己选一个名字吧。”
  刚出生的婴儿没有什么行动能力，伊莲娜也不在意，随意的用婴儿的手在碎片中搅了一下，拎出来后摘下黏在手上的两块碎片就当做是婴儿选的了。
  最后婴儿粘起来的衣服只有两片，伊莲娜将其拼起来，仔细的辨认着：“寻……羽？”
  “伊寻羽？这可真是个难听的名字，果然和你恶心的样子很配。”伊莲娜随手将两个碎片扔在地上：“从今天开始，你的名字便叫做伊寻羽，因为你是母亲最后的孩子，按照惯例当继承母亲的姓，莉诺。所以从此你便叫做伊寻羽·莉诺。”
  婴儿自然听不懂伊莲娜的话，连眼睛都没有睁开。
  婴儿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哭泣了。
  “我可没有奶喂你，锅里还剩下一点汤，你不吃就饿着吧。”为伊寻羽决定了姓名后，伊莲娜才想起来或许要喂食的事情。
  说着，伊莲娜拎着婴儿走到锅旁边，用勺子弄出一点汤，撬开婴儿的嘴倒进去。
  “爱吃不吃。”
  或许只是婴儿的伊寻羽理解了伊莲娜的意思，一勺的汤水只有一点点因为伊莲娜倾倒的速度太快而流出。
  在喂了大约有小半碗的汤水后，伊莲娜停了下来，不是因为婴儿吃饱了，而是因为她感到了不耐烦。
  “好麻烦。”
  有些嫌弃的将手中婴儿往床~上一扔，伊莲娜环顾四周叹了口气。
  翻找出一个大箱子，将家中或许会值钱的东西全部扔进去，伊莲娜用一根粗绳子拴在箱子的一角，接着拖着箱子向外走去。
  推开门，刺骨的风夹杂着大~片的雪花吹了进来，让心不在焉的伊莲娜不由得打了个哆嗦：“下雪了？”
  地上的积雪已经一尺多厚，看样子下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，当时伊莲娜正在陪着母亲，并没有注意到这些。
  碰的一声关上门，伊莲娜拖着箱子向回收破烂的地方走去。
  家中的钱已经没剩下多少了，即使全部加起来也换不到一口最廉价的棺材，伊莲娜只能这样做。
  自己的一些半旧的，舍不得穿的衣服，母亲的头饰，一些虽然没什么用，但对于母亲来说是重要回忆的小玩意……
  全部加起来换到了三个银币，伊莲娜就这样拿着这三个银币来到棺材店钱，将钱递过去，又从怀中摸出零零散散的大约十个铜板：“请问，这些钱够买一口棺材的吗？”
  店主看了看赤脚的伊莲娜叹了口气，从伊莲娜的手里拿走三个银币，却没有碰那几个铜板：“三个银币就够了，如果只是买最廉价的话。”
  在永夜，入土为安是一种很重要的事情。最开始的原因已经被遗忘，但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思想却不曾改变：生于永夜，死于永夜。
  也正因为这样，即使再贫穷的家庭，在家人离开后，绝对不会火烧一下或者扔进水里草草了事，而是将其埋入地下。没有工具，用手挖也要办到。
  按照市价，一口棺材的价格其实是五个银币左右，不过在贫民区，就像即使有大规模生产机器，依旧有人发布串珠子削盒子之类的任务一般，这里的棺材也带有一定的照顾性质——虽薄，简陋，但廉价。
  不过在棺材方面……其实贫民区的人更多的是用草垫子一裹便当做了棺材，然后在下葬的时候放上一些树枝什么的。
  可伊莲娜就是想为母亲买一口棺材，于是她也这样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