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0：我找到了一个人

一直睡到夜幕降临，林思涵才睁开眼。
  自从来到波士顿，她很少有睡到这么久的时候。看眼时间，她马上起床，准备洗个澡换换衣服，然后就去医院。
  推门出来，桌上竟摆着饭菜，旁边放着一张字条。
  她走过去，拿起字条，是顾泽天的笔迹。
  她曾经在gl工作过，对他的签名很熟悉。
  饭是他做的，叮嘱她起来后要吃一点，他则去了医院。
  林思涵扫一眼桌上那些精致的菜色，看得出，他是花了力气在里面的。
  洗过了澡出来，她抚了抚小腹，坐下来拿起筷子吃了些。他做的味道不错，也很清淡，只是，她真的没什么胃口，吃了半碗粥便放下了筷子。
  来到医院时，顾泽天正在那里，用笔记本在工作。看到她又来了，便不赞成的拢起了眉，“不是要你在家里待着吗？你怎么总是不听劝？”
  林思涵过来，“你坐了那么久的飞机，你回去休息吧，我守在这里就好。”
  他摇摇头，“我不累。”
  林思涵也没再多说，取来一条热毛巾，就给顾浩玮轻轻的擦拭着面颊。
  看到她细心的样子，顾泽天突然想起花姨跟他说过的话。
  在他晕迷不醒的时候，她也曾经这样耐心的照顾过他，不管是出于他替她挡了子弹的感恩之情，还是别的什么，他只知道，听到之后，他是感动的，也更加愧疚了。
  都说人来到世上，就是来赎罪的，可不是所有的错，都可以得到救赎。
  他很清楚他错过了什么。
  顾浩玮的眉头轻轻蹙了下，又挣扎着，睁开了眼睛。
  对上他还有几分迷离的眸，林思涵赶紧低下身，“浩玮？听到我说话了吗？”
  顾泽天神情一凛，忙将电脑搁到一边，几步过来，“浩玮？我是大哥。”
  顾浩玮的眸眯了又眯，声音极轻，“小涵，为什么还不开灯？很黑的……”
  林思涵咬了咬唇，安慰着说，“已经找人来修了，他马上就过来了。”
  顾泽天从walker医生那里已经了解到了他的全部情况，只是，亲眼所见时，仍是有些无法接受。他一向健康的弟弟，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？
  渐渐，顾浩玮的意识恢复到了清楚，伸手摸索着，林思涵会意，马上握住了他的，让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，“我在这儿。”
  “小涵，”他说，“我是不是看不见了？”
  他问得很平静，仿佛，这种情况，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。
  林思涵强忍着眼泪，笑着说，“怎么会呢？都说了，是灯坏掉了。”
  他不再说什么，而是侧过头，倾听着什么，“大哥？我刚才，好像听到了我哥的声音。”
  “是你哥来了。”
  顾泽天强压着心底的悲伤，走过来，“浩玮，”
  顾浩玮沉默了几秒钟，才缓缓开口，“不要告诉爷爷。”
  “我知道。”
  林思涵起身，“你们先聊着，我去洗水果。”
  她想走，可顾浩玮抓着她的手，却是紧紧的，不想松开放她走。林思涵一笑，“我马上回来。”轻轻推开他的手，她走出了病房。
  顾泽天坐到他对面，“为什么不早告诉我？如果，不是她打了电话，你还想要瞒多久？”
  顾浩玮慢慢闭上了眼睛，“哥，我们都是成年人了，都有自己的烦恼和痛苦，我不想把我的给你。”
  “说的这是什么混帐话！”顾泽天忍无可忍的气道，“我是谁，我是你哥！是看着你长大成人的大哥！！”捏紧拳头，他做了个深呼吸，一字一句的说，“你知不知道，没办法早一点陪在你身边，我有多内疚？你成心想你哥这辈子就被内疚压死是不是！”
  顾浩玮又睁开了眼睛，尽管什么也看不到，却仍是扭头朝向他的方向，“哥，能答应我，再好好的照顾她吗？”
  顾泽天愣了住，随即，他更加气愤了，“顾浩玮！别以为你现在生病了，我就会纵容你！说错了话，我一样教训你的！”
  他仍是轻声说，“我不信别人，我只信你。”
  “你够了！”
  顾浩玮轻轻的一笑，又转过头，笑容慢慢敛下，他喃喃的说，“她吃了很多苦，真的很让人心疼……如果，我不在她身边，她可怎么办呢？”
  顾泽天双手撑在床边，盯住他，“那就好好活着！由你自己去照顾她！”
  顾浩玮根本没听到似的，眼神迷离着，“就算是我最后的请求，你也不答应吗？”
  顾泽天咬紧牙，突然说，“她怀孕了。”
  顾浩玮眸光一怔，“哥，你说什么？”
  “我说，她怀孕了，怀了你的孩子。”顾泽天冷静的说，“是你的责任，你就要给我肩负起来，不要逃避的想要甩给别人！而且，你觉得，在你离开之后，她会再接受别人吗？不想害了她后半辈子的幸福，你就要坚强的活下去！”
  怀孕了。
  她怀孕了……
  顾浩玮笑了。
  这是顾泽天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幸福的微笑。
  林思涵洗好了水果端进来，听到她的声音，顾浩玮慢慢侧过头，“小涵……”
  “我在，”林思涵将东西放在桌上，赶紧过来，“怎么了？”
  顾泽天回过头，什么也没说，望了她一眼，默默的离开了病房。
  林思涵来到他床边，他伸出手，她立即握住，他只是握紧，力道是这些天少有的大，“真的……怀孕了吗？”
  听到他的话，她就知道，是顾泽天告诉了他。
  林思涵直接抓过他的手，放在小腹上，“在这里，感觉到了吗？”
  他眯了眯眼眸，最后，慢慢闭了上，枯瘦的手却在她的小腹上，轻轻抚摸着。
  尽管，那里仍十分平坦，没有一点怀孕的迹象，但是，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那里有一个顽强的小生命……
  可是，就是这样一个珍贵的新生命，却让他觉得悲哀。
  “你一个人带着孩子……很会很累……”
  只要想到她一个人孤单辛苦的身影，他就没办法不去担心。
  他很清楚，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，是对她的慰藉，同时，又是一个时刻提醒她，自己曾经存在过她生命中的事实。
  不该……她的人生不该仅止于此。
  她应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，拥有一个爱她的男人，拥有可爱的子女，还有一个完整的家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，带着对他的祭奠过活。
  林思涵握住了他的手，“那就别让我一个人……”她将脸颊贴在他的掌心，明明触手可及，可是，却总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，那种随时都会失去的飘忽感，让她开始恐惧，“浩玮，你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活了，就算是为了我们也要挺下去。”
  她没办法想象，如果她的生命中不再有这个男人的身影时，会变成怎样的晦涩，斑驳。
  怀孕的喜悦，丝毫没有冲淡头顶那片愁云。
  她的不是生命的更替，而是延续。
  顾浩玮的眉又蹙了起来，本来就难看的脸色，已经腊黄的一片，双唇都失了血色，额头上隐隐现出汗珠。
  知道他正在忍受着怎样的痛苦，林思涵立即按下呼叫器，叫来护士给他打止痛针。顾泽天也是皱紧眉头站在一边，看到弟弟正在承受的，他就是一阵阵的心疼。
  顾浩玮这才慢慢平静下来，随即，又陷入了晕迷之中。
  林思涵就这样陪在他身边，望着他，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。
  怕他……会消失。
  就这样陪在他身边整晚，她毫无睡意，也不想再睡。
  而顾泽天也陪在这里，将她对他的付出，通通都看在眼里。
  这时，门被人推开了。
  “小涵！”
  伊藤风尘仆仆的进来，下巴上惊现一片胡茬，这对于一向注意外表的他而言，简直就是不可容忍的事，是在自毁形象。但情况紧急，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。
  “伊藤，”小涵站起身，看向来人，闪烁的眸光，充满了期待，希望他能带回来好消息。可是，她又不敢张口去问，她真的很怕再次失望。
  伊藤走进来，一把就拉住了林思涵的手，“我找到了一个人！”
  林思涵的心提了起来，有种奢望，又不敢轻易的面对，颤着声音，轻声问，“什么人？”
  伊藤兴奋的说，“是个很厉害的家伙！他爷爷曾是二战时期的军医！”
  林思涵听了一头雾水，不明白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。
  顾泽天貌似明白了什么，眸中瞬间升起一丝期待，“他对生化武器有研究？”
  伊藤直点头，“没错，他爷爷当年随军时就曾亲眼见过许多被毒气弹炸伤的军人，其中绝大部分就是芥子气！所以，他回国后就针对芥子做起了研究，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！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那里，不过，我找到他的时候才知道，他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去逝了。但是没关系，我把他的孙子带来了！”
  顾泽天立即问道，“他也做过这方面的研究吗？”
  “嗯！”伊藤点头，“我们现在只能试一拭了，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！”